【宁天】似是故人来.2
木叶50年。
长发白眸的男人举目远眺，清清楚楚地见着几只灰青小鸟自树林中窜出，抖抖翅膀，朝着碧蓝色的天空飞去。沙沙落叶声在空气中越荡越轻，最后重归平静。
妖兽袭村，四代火影阵亡好像是还是上个月才发生的事，实际上已经过去了两年了。男人视线在青空与烈日中扫了个来回，幽幽一叹。
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。
忽的，袖口处传来轻轻的拉扯感。低头看去，小豆丁看着自己，唤了声“父亲”。小豆丁未满三岁，从未剪过的头发已能束起，又因一张小圆脸实在是粉雕玉琢，精致得很，一时竟难以辨别究竟是个男娃还是女娃。
再听声音，奶声奶气的，和同龄人无二的天真，但又比同龄人多出一分疑惑和尊敬来。
“没事。”男人回过神，摇头。牵起孩子的手，向外走去。
这是日向日差头一次带他的儿子走出日向家的大门。
日向宁次头一回出门，虽然尽力端着，却仍藏不住那股新鲜劲儿。他们回家时没有走来时那条路，路过一个老旧的，无人问津的训练场时，宁次轻轻地“咦”了一声。
那是一个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，站在训练场边缘，孤零零的，身边没有其他人。石子一下一下砸下木桩上，乍看像是为打发时间而随意玩玩的机械性动作，但日差看得分明，那小石子颗颗都落在同一个地方，要说无意为之，可不太说得过去。等手边石子用完了，那孩子便上前几步，蹲下身，一颗一颗捡在一起，复又继续。
放在日差这个年纪的人身上，那样的动作无可厚非，但眼前这个孩子也就和宁次差不多大的样子，圆圆矮矮的背影无端地透出一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苍凉来。
未满三岁的宁次自然是看不出这么多的，但这依旧不妨碍他看得入神。
好一会，日差才轻咳了一声，声音难得温柔：“该走了。”
那时宁次还不到三岁。如果他再大一点，也许就能看懂更多。
比如他父亲眼中的歉意。
在那之后，日差隔三差五就会带宁次出去走走，虽然时间不如第一次出去那样长，但对于小宁次来说确是无比珍贵。日差带他走了很多地方，回家却总沿着同一条路。几乎每次回家路上，他都能看到那个机械地重复同个动作的孩子。小女孩从未注意到他，他也只是远远看见一眼，然后继续前行。
日向宁次三岁生日那天，整个家族都聚集了起来。几位他不熟悉的长辈在上面端坐着，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。日向族人大概天生不爱笑，日差和他相处时也不常笑，但看向他的眼神总包含着隐忍而复杂的情绪。
但这几位“长老”没有。
孩子的直觉最为准确，宁次能明显感受到一股轻蔑。
只是一道眼神就竖起了一道屏障，把他和日差隔在了外面。
他被带到一间从没去过的房间里，被安置在一个阵法中央。四个阵脚各跪坐一人，神情肃穆，见他就位了便开始念起咒语。
很多年以后，日向宁次已经无法回忆起当时刺骨锥心般的疼痛感，也记不清自己的惨叫有多么凄厉，但他却仍对那四位族人的脸印象深刻。
半边是纯粹至极的虔诚，半边是近乎残酷的冷漠。
这两种情绪究竟是怎么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呢。
日向宁次醒来时，额头上多了一个印记。日差默然地看着她，从抽屉中找出一条纯白的头带，一圈一圈掩住了他额间那个青色的印记。接下来的两周，日差都没有带他出过门。
日向宁次四岁时，亲眼看着他父亲身上盖着一片白布被抬了出去，没有留下一句话给他。
人成长似乎总是一瞬间的事。
他怎么也不相信，早上还叫醒他的人，晚上就躺在那里，再也不会严厉地教导他。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，族人不为所动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眼神。
和他生日当天看到的眼神何其相似。
他推开几个大人冲出家门，连鞋都没穿，就这么赤足奔了出去。自然，他也没看到那几个大人在他奔出去后，一闪而过的略有些复杂的表情。只剩家主仍直挺挺站在原地，淡淡地说了一句，迟些再去找他吧。
他不知疲倦地跑了许久，既不知道自己在哪里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。周遭一片漆黑，只远处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光，却成为了他唯一的光源。离得近了，才发现那是盏暖黄色的灯笼，一个人站在一旁，也没有比灯笼高出多少。
那个他第一次出门就见到的小女孩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