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宁天】似是故人来.12
如果是在一年后，别说习惯腿上负重的李，就连是宁次和天天也不至于把20斤负重看在眼里。
可现在又是另外一回事。他们刚从忍者学校毕业，就算是三人中底子最好的宁次也不过是一张白纸。对目前的他们来说，20斤并不是一个能拿来开玩笑的数字。
除了依旧热情满满的小李，另外两位都有点严肃。
上午50圈就跑得七荤八素的，现在过了近一天，三个人的体力更是不如上午。天天看着地上的负重，小腿隐约有些发软。
“那么我们就开始吧！”一旁的李没有半点不适，甚至表现出了几分迫不及待。
“等等——”天天一把按住李的肩，爪子刚一放上去，就被不分敌我地拍开。
“怎么了？有什么问题吗？刚刚不是你说明天的我们会超过今天的我们吗，那现在的我们也应该是超过了上午的我们不是吗？”
宁次：……
他竟然有一种“逻辑还挺严谨”的错觉。
“话是这么说没错……”
“那还等什么呢，快出发吧！”
被打断两次话的天天终于忍无可忍，一掌拍在小李的背上，“都说了等一下啊！”
然后递给宁次一个生无可恋的眼神。
宁次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，冷静开口：“还记得上午凯老师说的吗？老师刚才虽然没说，但是一定是希望我们一起到终点的吧。”
三人体能在原先的班上数一数二，可内部也是能再分个高下的，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。
宁次一边说着，一边指向负重，“我刚刚看了眼，铁片是可拆卸的。
“也就是说，我们两个要帮天天分担一些，接下来谁吃不消了说一声，另外两个帮着分担，可以吗？”
虽然是问句，但显然另外两个人都没什么意见。
“这样的话，天天，我帮你分一半吧。”热血少年想通了这一环，又积极主动地提议。
“我不至于弱成这样吧，”天天瘪嘴：“你们一人帮我分担个两斤就可以了。”
她这么说着，就看到白眼少年递来一个淡淡的眼神，没什么太鲜明的情绪在里面，但天天还是知道这是向她确认的意思。她点点头，露出个放心的笑：“两斤就好。”许是觉得自己话说得有些满了，一会又补充道：“如果不行了还有你们嘛。”
宁次像是没听出其中的亲昵和信任一般，重新分配好负重，三个人迈开步子，开始今天最后一项修行。
一天的训练积累的疲惫，加上负重，三人谁都没有逞强，都选择了在一开始就控制好速度。可是再怎么保留体力， 在二十圈的时候，小李还是坚持不住了。在脚尖绊上石子的时候，缓慢而沉重的步伐彻底失控了，他直愣愣向前扑去，没来得及调整平衡就摔了个大马趴。
“李，没事吧？”天天先宁次半拍解下负重，蹲下去扶他。
“没……没事。”小李挣扎着想站起来，一下没稳住，差点扯着天天一起摔回去。
一双更为白皙的手突然伸出来扶住了小李。小李有些惊讶地抬头，发现宁次目光落在别处。他挠挠头，扯开一个笑容说了声谢谢。宁次不答，只是松开了手，一只手收了回去，另一只手伸向他，指尖舒展了开，掌心向上。
“这是……”小李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“你的负重，分我一些，”不等小李说出什么我还能坚持之类的鬼话，又继续说，“我们最后要一起到终点，你别拖后腿。”
天天双手撑在膝盖上，一边粗喘着气，一边看着宁次。汗水不仅晕在他的前胸后背，更打湿了额边的头带。李的肤色在三人中是最深的，此刻消耗了大量的体力，呈现出了一点透支的红。宁次的皮肤依旧苍白的，但整个人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，周身湿气氤氲，像是笼上了一层雾一般，并不比李和天天体面多少。
可狼狈成这样了，他还是摆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。做着的明明是件好事，嘴上却依旧毫不留情——好像说句好听的会要他的命，被人夸句谢谢也会要他的命一样。天天把一切看在眼里，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。
就这样又过了十五圈。
天天看着失去意识的宁次，鼻子有点发酸。
她还以为自己能控制住情绪的。
“这个人啊，还叫别人不要逞强……”一边说着，她一边认命地去解宁次的负重。小李看着天天重新分配负重，忍不住问了一句：“天天……你真的没问题吗？”在他面前，三个人一共60斤的负重被分成了完全相等的两份。
宁次也在这时醒来，掂了掂自己的负重，眉头一皱。“不是叫你不要逞强吗，李。”
“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，”接过话头的却是天天 “听着。”
她头一次用这样认真的语气叫了他全名：“刚醒来不能过于剧烈的运动，这是常识，你不会不知道。只是一个训练而已，凯老师不会让我们过载。你不抓紧时间恢复体力，后面15圈可能比前面35圈还要艰难。”
言毕，她扬起手，手背擦过额间，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来。身体上的疲倦明明已经无限趋近极限，可眼神却仍是晶亮的，让人无法移开视线。
你们两个，可别瞧不起人啊。宁次听她这样说着，心底忽然升起了从未有过的微妙感觉。
完全陌生，但意外地不令人讨厌。
他没时间细细回味，仅凭本能的果敢地不再纠结，任由李把自己扶了起来。
哪怕是许多年后，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的宁次回忆起这段辛酸血泪史，也依旧清楚地记得那种复杂的感觉：身体虚弱得不行，但精神出奇亢奋，胸腔肺腑中蔓延出怪异的感觉，酥酥痒痒的，随着心跳细细碎碎地颤抖着。
那是他短暂的十余年中第一次感受到“共鸣”。
四十二圈。
谁都别说谁逞强。宁次看着昏倒在地的少女，在心里如此说道。
全部的负重都交给了小李，宁次背起天天，除了一句“走吧”以外便没有了其他的交流——两个人谁也没有力气说别的话了。
四十五圈。
两个人都快油尽灯枯的时候，天天苏醒过来，默默匀出小李的负重，三个人互相搀扶着继续前进。
四十八圈。
三人不约而同地觉得，力气似乎回来了一些，于是紧咬牙关，加快了步伐。
四十九圈。
奇迹消失，连疲惫都快感觉不到了，只是凭着意识，一步一步往前拖。
凯现在他们出发的起点，夕阳把他身前身后的一片天都染成了醉人的酡红。他终于看到他的三个弟子出现在视线中。和出发时一样，天天还是在中间，一手扶着小李，一手搭在宁次的肩上，似乎是让宁次分担了一部分力。三个人走的极为缓慢，但是也极为坚定。六道长长的水痕自远处延伸至眼前，断在他们倒下的地方，却又慢慢向外洇开，浸透入地底。
他蹲下身，把三个意识不清的孩子一把揽在怀中。汗津津的衣服贴在一起，他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。
这三个孩子将会是他一生的骄傲。
TBC.
